【第十八章】血染成泥
那少女哭着说：“你别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你要怪……就怪那杂种吧……”
少年静静地听她说完，却是与她不相称的平静：“好，我不怪你，那你能帮我么？”
那少女怔然失语，却只能摇头哭道：“不、不行……我不敢……”
那少年听了这回答竟是笑了，唇角微抿，睫羽低垂，也像是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你为什么要我不怪你呢？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不是么？”
羌霄醒了已有个把时辰了，一直没有听到江扬的声音。倒是那姑娘中途来他被关的地方看了他一眼，说了些话。
那地方有男有女，原是那“父女”抑或“夫妻”二人竟掺和在一条倒卖人口的生意链里，只是参与的人也不止他们一环，卖的也不止是如那少女一般的女子，还有像江扬那样的小男孩儿——卖到山里，给一些生不出儿子的人家“传宗接代”。
羌霄却觉得江扬未免有些大了，后者记事太早，指望其老实认命恐怕是得不偿失。
但是他没说，反正也没用，所以也只是静静地等着。过了没多久，外面就突然喧闹了起来，嘈杂混乱，像是变故突生。
周围脚步飞驰，跌撞凌乱，闹得他耳后连向咽喉的一片嗡嗡地抽痛。那两巴掌到底还是打重了，但他来不及细想，一个人已是将他拽了起来——这是他想得到的，却没料到对方掐着他的脖颈就硬往他嘴里灌下了不知什么的酸涩东西。
羌霄挣扎着却推不动对方的手臂，不断试图扭头却还是被人掐着下颚呛咳着呛进了大半，鼻子里冲得生理性的眼泪都洇湿了布帛，倒是踢打间右手被捏住往外一拧，就被“咔”地拧断了，疼得他顿时面色煞白，钻心似地倒抽凉气也不能缓解：“你——你——咳咳啊——啊——呜啊——”
却是没喊得几声就发不出声音了，惊觉舌根下一片火辣辣的疼，直烧到咽喉里又干又痒。
“啊！啊啊——！”
这下羌霄是真的慌了，惊恐之下就连断了腕子的手都被一并伸去要掐住自己的喉咙，碰得腕子上下一并抽痛，然而竭力嘶喊却也只能发出些囫囵的气音。
——那灌下去的东西竟是要他哑的！
他痛苦地叫不出声音，拧着身子在那大汉的怀中强行挣动，近乎疯癫——他疯得突然，奈何如此仍是力量悬殊，被人三两下给捆了个结实。抗在肩上顶着胃就跑了起来，任人宰割得就像砧板上的鱼肉——
不，其实他却比砧板上的鱼还不如。鱼尚且还能甩甩尾巴甩得别人一脸腥！他在那壮汉手下却不过是个纸糊的废物！
他哭嚎着——没有声音！
踢踹着——也没有用处！
只被人兔子似的捏在手里挣扎得自取其辱！挣扎得周身上下都像要散了架，踹得腿筋像要抻裂，跟腱都疼，却仍是一点……用都没有！
就像他小时候，他那几个年龄相仿的兄弟把他压在地上，看他怎么挣扎都爬起不来，只能被压在地上，只能听他们嘲笑自己：“你连些女孩儿都打不过还算什么男人！”
那些方才领命同他“嬉闹”的小宫女们也一个个笑得像是银铃，她们却当真是觉得开心，因为他也的确……是孱弱得太可笑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
在他失去视觉后，竟还有人……胆敢让他变成个哑巴！
他挣扎着痛苦——却又像是无病呻吟只能呕烂在在自己心里的那种无能无用得可恨的酸苦，泪水控制不住地自己在淌——却令他更觉得屈辱！
屈辱灼烧着他的心——！
这世上最令他屈辱的……本就是无能为力！
哈——！
“呃啊——！”
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
他又哭又笑，指甲虽然抠进了皮肉却是什么都伤害不了，直到被人狠狠掼在地上，弯曲的腰椎被坚硬的寸劲一怼抽得疼入骨髓。
疼！
太疼了啊……
疼得他冷汗直冒，浑身上下竟好像没有哪处不疼！昏胀的脑子也好像被震出了浆，晃荡荡得让一切感觉都像是酒醉后的天旋地转，但嗓子里的热辣却还是那么清晰地让他根本忽略不了！
“砰”地！
像是关上了什么厚重的东西，外面嘈杂的叫嚷奔逃竟是瞬息被减弱了大半，只余下模糊的慌乱惊叫。像是在喊：“有官差！”“快跑啊——！”
但是羌霄听不真切，他被人死死地压在身下，只能模糊地感觉这“房间”很小，潮湿，空气发闷。四壁竟都像铁，空荡荡的还有回音。
男人雄浑的浊气冲满了他的鼻腔，那种闷热的气味儿令人作呕。羌霄试图去踹脚下的铁壁，试图去弄出响来，被人箍紧压实一巴掌甩得本就胀痛的脸颊更像是着了火。
外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夹了人声呼喝：“阿霄！阿霄！”
……那是江扬！
那声音竟像是正从他头顶的正上方透进来的！
“啊！啊啊——！”
羌霄甩头试图挣出那大汉的掌下去喊去叫，但是纵使挣脱出些末声来，那喑哑的声音却仍像是被阉了的马，更是如何都穿透不出这地下的铜墙铁壁。
一点一点地，江扬的叫喊声和那些混乱的脚步声也很快就走远了。
“啊……”
羌霄最后张了张嘴，眼泪从湿透的布帛坠下，淹进了耳蜗，死寂窒息在这狭小低矮的铜墙铁壁里，外面到底是没什么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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