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交浅言深
她笑嘻嘻的，倒像是对主人家撒娇讨赏的猫儿，代入其扮演的身份，倒也虽是娇蛮些却也不算出格。
江扬拍了拍她的头倒也自然地笑道：“行了！拿袋银子吃酒去吧，你就和李公子在阁里等着，别跑太远。”
洛香铃笑笑，就也应了。
眼瞅着就要随领路的姑娘进去，江扬拍了拍李显扬的肩，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道：“你叔父的事……我很抱歉。若是……”
若是他叔父是后夏的将领，那后夏倒还有插手的可能，不至让人名奖实贬，因为他后夏而罹罪。
不过这样想来就也莫名得可笑了，毕竟李澄先若是后夏的将领，那他们也不必如此设计利用。
更何况他们也都清楚，这背后真正导致李澄先必须被贬的，其实是永和帝对武将的打压、对康家的忌惮。
不过这谁都心知肚明的事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了。
“算了。这么些年都浪费了，我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年前我师父奏请了增兵强军新置训练营广招教头的事，你叔父若有兴趣或许可以准备一下。”
他虽没明说，但李显扬却听懂了——他定然是向恒阳老人举荐了李澄先，聊作弥补。
不过他说得坦然平淡，显然也不真觉得这就算得上什么弥补。只不过是说上一下，客气得坦然，倒像是随**代几句后事。
而交浅言深，或许也不过是因为……他可能也真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时间。
李显扬这才有了点儿实感地觉得，或许这留芳阁隐秘的第三层真是有些危险的。
不过光是从江扬的面上倒还是看不出什么谨慎担忧，这人还是懒散地笑笑，就也带着玉枫林随人进去了。
李显扬在外面等着，却是越坐越待不下去，豁然起身，可惜没走两步就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拦下，他也这才想起身边还有那么个奉命看着他的人。
“你要拦我？”接触得久了，李显扬反而不怎么怕她了，此刻反而问得直白，“难道你就不想下去吗？你的朋友、你们表少爷都在下面，难道你就不担心？”
洛香铃只是抬眼睨着他笑，一双猫儿似的眼又大又圆，浅琥珀色的珠子也猫儿似的通透又狡黠，就那么眨也不眨地瞧着他，倒像是看透了他整个人。她含着笑，答得倒是慢悠悠的：“你不必拿感情给我说事儿，我确实不怎么担心。”
“难道你就不担心……担心你家那什么‘表少爷’出事？”
洛香铃瞧着他笑眯了一双眼，眼尾弯弯地勾上去，倒像是觉得好玩儿：“可我武功好差的呀，只有易容的本事勉强不错，他们危险我下去不是更危险？我又为什么要替他们担心呀？”
她娇软软的声音倒像是撒娇，只是说出来的话反而无情，倒听得李显扬压住了本能的脸红皱死了眉头：“你不想下我下！你别拦我碍事！”
对方看着他这么说却又像是被逗笑了，然而李显扬刚绕过那只小手要往里走，就感觉到衣袖被什么拽住，本能想要挥手打开却被幽幽的一句话飘进了耳朵：“别。”
那语调其实也轻，就连李显扬事后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这一句话给控制了似的就这么僵住了。
洛香铃这才悠然地把话说全：“——百媚教最见不得对女人动手的男人，你若不注意一下，以后遇到别的师姐妹我也保不住你——”
李显扬闻言一愣，倒被她的蛮不讲理给震惊了：“我怎么打你了？是你拉着我不放好吗？我就算打开你这手也、也不能算打、打你啊……”
对方到底是个娇软的小姑娘，他说了几句、看着对方，就也渐渐又有些磕巴，然而洛香铃听他磕巴，却是咯咯地笑了，声音轻轻细细得像叫唤着要吃奶的小猫，光听声音也当真算得上惹人怜爱：“我知道呀，可是别人不这么认为也没办法呢，这世上的人总少不得片面又一刀切的。我舍不得你平白受罪，你就不能也乖觉一些么？”
李显扬总觉得这小姑娘的声音好像长了细细的茸毛，就算看不见她那笑脸，这声音也能在他心上轻轻地挠着挑拨。他被烧得面上通红才意识到这小姑娘的话也着实颠倒黑白：“你、你放开我不就得了！怎么？你不想涉险就也不让我去吗！”
“理论上我是领了命不该让你去的——”那洛香铃被他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也不害怕，反而撑着有点肉嘟嘟的脸颊笑眯眯地歪头瞧他，“不过我也可以为你行个方便，反正我也不怎么怕表少爷，只是——要我方便了你，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李显扬惊愕道：“我去帮你家表少爷？你问我要好处？”
洛香铃笑眯眯道：“表少爷又不真是我百媚教的人，我帮他是情分，不帮也无可指摘，倒是你，刚不还和他水火不容？怎么现在倒担心他出事了？”
“谁担心他了！我是担心他死在下面那恒阳会以为是我康家害了他两个徒弟！何况我也想知道下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是么？”
洛香铃笑着卷了卷耳边的一缕头发，猫一样清透的眼睛却幽幽像是看穿了他。
“表少爷对你好些，你就觉得他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你这人——不该缺爱呀？让我想想——你的父母兄弟，对你应该是很不错的，你自小也不该会缺少来自年长者的庇佑。但你这人骄纵又敏感，一定相当也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就一定会时常怀疑别人是否对你心口不一，担心别地里怎么看你，所以你是不能敞开心扉的那种人，和同龄的玩伴也该是很难真玩到一起去——你这人，一定没什么朋友吧？”
她轻飘飘地说话，吴侬软语的尾音就像带了点娇俏的痴意，倒似有些可怜他，又有些像是戏谑。
认识至此，李显扬这才像是被她戏弄地第一次瞧清了她真正的手段，不是古灵精怪地闹着玩儿，而是好像什么都清楚得很，甜丝丝的却戳得人没有秘密。
李显扬惊愕完了才想起愤恨又羞恼地反驳：“你胡说！”
而洛香铃只是笑：“你这种人——我了解得很。”
李显扬甩袖就要往里走，后面的声音才慢悠悠地追了上来：“可你又想怎么进去呢？客牌已经被表少爷带走，与人登记的又不是你，你想仗个眼熟别人又认么——？”
李显扬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她：“你到底想怎样？！”
洛香铃笑笑，这才算是满意了，却出乎李显扬意料地眨了眨眼：“我带你下去呀。”
李显扬忍不住诧异地瞪她：“你刚不还说不下吗？”
“那是我逗你的呀——”
“那你现在怎么——”
洛香铃冲他眨了眨眼，倒像个故作浪荡的娇俏娃娃：“我本就不太会拒绝男人，你一求我我就想同意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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