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黑鲛
“这又是哪儿？”
李显扬抱着双臂，闻言咬住牙根才勉强扭曲地压住了表情：“……你带的路你都不知道在哪儿我他妈去哪儿知道——？！”
洛香铃却故作不认同地瞧了眼他，说教似地道：“别说脏话。”
李显扬沉默了，瞪着她像在瞪一个疯子，像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她怎么在这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洛香铃笑了笑，转而道：“我是不太认路，不过既然那些守卫说方才那所谓的表演的确是在这附近，那么表少爷想必也不会走得太远——”
李显扬指了指周围乌漆嘛黑的冷清环境，怀疑地道：“……你确定？”
远处传来滴答的水声，此地环境阴暗，是水天一线那环形水域所背靠的那一圈山体中挖空的一处，和他们下来的方位不同，也和江扬所去的方向不同，两边都不挨着，若以那水天一线的水底仙宫为准，倒是相对而言更为深入山体本身，约摸着差不多就在那仙宫之后——
其实洛香铃的想法也很简单，她觉得既然拍卖的对象本就是包括那传闻中的“鲛人”，而“鲛人”居水总不好移动，那拍卖的地点就怎么也应该的不会离这些鲛人的“老巢”太远吧？于是一路连问带猜，潜意识却是望着这仙宫的方向在走，也就走来走去就绕到了这仙宫的后面——
旁人若能清楚她的逻辑，大概也会觉得她找不着北的理由……竟还好像真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其实但凡是敢给人带路的路痴，其骨子里对于判定方位一事，也总是会有几分超越常理的自信的，而洛香铃恰恰还是其中的翘楚。
只苦了李显扬，一朝信错，便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此刻心觉无望，只觉气闷，百无聊赖回忆起之前沿途所见，倒是减了些闷气，多了分疑惑，甚至还忍不住又捡回了几分惊奇：“……不过说来刚才那大殿里巨大的铁人倒真是巧夺天工，听说表演的时候还能随着特定的乐声翩翩起舞，可惜——”
可惜等他们迷路太久才找到人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完全错过了——
李显扬想到这其中的根由又是身旁这人迷路的本事，面上脸色就也不由又黑了一层。
洛香铃倒是丝毫不知何为惭愧，前头眼睛就着昏暗的一盏花灯找着路呢，后头耳朵听见声儿了也只随意地好笑道：“不过是造的大些的八音盒而已，有什么可稀奇的——”
她余光瞥见李显扬神色茫然，也这才真有些诧异：“嗯？你……真没见过呀？”
“什么是八音盒？”李显扬迟疑得倒像是听都没听过这说法。
洛香铃就皱了皱小眉头像是费劲儿想了一下：“好像是说乐器有木石金丝竹土革匏八类，穷尽这八种原料的音色记下声音的旋律，装在盒子里，就是所谓的八音啦——”
李显扬听她理解错了自己的问题却是恼火得无奈：“我没问你它为什么叫那什么‘八音’，我是问你那‘八音盒’又是什么东西！”
洛香铃奇怪地瞧着他，仿佛觉得这根本不应该是什么问题才对：“就是……就是一个机械的小盒子呀！我们南海的小孩儿从小就玩儿，不过我的是我爹爹亲手做的，自然比她们的都精致，上面摆着的人偶都是关节打通嵌了机簧的，拧完了发条等它自己转起来也会带动人偶里的机关做设定好的动作——就像你说的那些铁人，她们和的应该也不是音乐，而是节拍。只要乐师按着特定的节拍来，就算换了首曲子也是能配得上那铁人固定的舞的。”
李显扬闻言却把眉头皱得更紧了，竟是愤愤道：“如此浩大的工程，拿来做什么不好？竟只拿来做哄些孩子的玩意儿！”
“……那还要做什么呢？”洛香铃讶异了一会儿却反而像是被逗笑了，也不觉得恼，“攻城的器械？孩子杀人的武器？拿来做哄孩子的东西不好吗？至少还是件好东西——”
李显扬一愣，想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磕绊着反驳：“可、可是保家卫国——”
“保谁的家？卫谁的国？”洛香铃却是摇头打断了他，笑叹道，“不是东家杀死西家，就是西家杀死东家，总有人是要死的，何必呢？还不如个人过个人的日子，我倒是觉得天下那些技艺拿来做哄孩子的东西还可爱些。”
李显扬本能地想要反驳却又一时还嘴笨说不清理由，及至很多年后，站在后夏的大月城外，他才想到，可就算你不打别人别人也会来打你，这种事情本就是没有所谓的选择的。
那时的李显扬无论口舌还是想法都还简单得很，立在那里不知如何反驳也就只能憋闷。
洛香铃倒是好笑道：“何况我爹爹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就算真有几分本事也从来不会用到正地方上的——”
李显扬不由古怪道：“你怎么这么说你父亲？你父亲不是对你不错的嘛？你不刚还说你父亲送你那劳什子八音盒吗？”
“我爹爹不是个好人和我爹爹疼我有什么关系？”洛香铃眨了眨眼，“不过他确实没什么时间陪我，所以我要什么他一般都会给我做，像是我小时骑的木马、玩的风车，就连我养的猫都是我爹爹给的——”
她顿了顿，却终究还是道：“……可他不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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