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丰见沈扩盯着那摊位，问道：“沈兄弟，这卖炊饼的有诈？”
沈扩点点头，吩咐：“天天在外面卖炊饼的，风吹日晒，不会长得这么白。”
陈丰一怔，远远望去，那卖炊饼的中年人满头大汗，正和着面。
沈扩向炊饼摊走了过去，他故意走得很慢，不少人都发现了，转过头来看着他和那摊位的老板，那老板也注意到他，招呼道：“客官，买炊饼吗？”
“多少钱一个？”
“十文钱一个，客官要几个？”
“给我五个。”沈扩走上几步，从怀总掏出钱来。老板熟练地打开蒸笼，新鲜热烫的五个炊饼被放在油纸上，用细草绳捆好。沈扩伸手取来，又将钱递过去，那老板伸手来接，沈扩手倏忽一翻，五指扣住他的手腕。
一下便抓着了？沈扩不知怎地，心底一沉，正要发力，一股大力反扣住他的手腕，向外一翻将他扯过，“啪”的一声，他已被拉倒在摊前。
他还没细想为什么这老板轻轻一拉，就能把给扯过来，那老板已举起碗口粗的擀面棍朝他脑门落下。这一下又快又狠，沈扩在这一瞬翻身侧头，“砰”的一声巨响，这一击竟将摊子砸成两段，若是打实了，还不脑浆迸裂？
老板一击不中，对沈扩反应之速大感讶异，抓着沈扩手臂逆着身势一扳，要卸他手臂。沈扩只觉右肩剧痛，他虽避开致命一击，手腕还在对方掌握中，没脱臼已是万幸。但这剧痛也将他唤回神来，足尖一点，顺势跃起，向右侧翻了半圈，右脚凌空踢向老板的脸。
这下连消带打，老板举起擀面棍一挡，“啪”的一声，这一脚力道好不沉重，老板拿捏不住，擀面棍猛地撞上脸颊。
几个士卒围了上来，老板还待负隅顽抗，可立刻双手吃痛握不住擀面棍，然后肋下被一膝盖猛击，使得他威顿坐地，沈扩再度上前，那老板叫道：“别打了！我就是白石，我跟你们走！”
几个士卒不由分说将他绑了起来。陈丰让道士们过来相认，他这一番装扮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看起来至少年轻了十岁，道士们几乎都怔住了，直到这黄石立刻叫出了每个道士的名字，才认出来。
“我愿意供出所有的暗探！你们饶了我如何？”
沈扩鄙夷地看着他，“徐奉比你硬朗多了，亏你还是个暗探头子。你不供出所有的探子，难道我们找不到吗？徐奉难道不会说？他提供的人咱们抓了好几个了，这几个不会说？都得等着你？你想得倒是挺美。”
黄石讪笑道：“我还知道金人在山东也有探子，人不少，我带你们去抓！”
沈扩一怔，忽然笑了，这次的功劳可不小，足够他一飞冲天的了。
※
“好！远人司干得好！”
沂州，坐在书案后国安用大声呼喝，吓得周边的军吏齐齐停下笔来，一同看着他。国安用尴尬得笑了笑，起身走到内堂，将书函递给许岸，许岸快速浏览一遍。
自从忠义军远人司在潍州查菜魔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三个暗探正在收买国安用麾下的士卒，远人的司江兴又通过三个暗探提供的线索，锁定了一个北乔装去登州贩卖牲口的探子。从而捕获了徐奉这个隐藏在登州内部的暗探，又通过徐奉挖出了整个山东暗探的头人。
至宝庆三年四月，随着暗探头人落网，蒙古人安插在山东各地的暗探被远人司一个个拔出，几乎被一网打尽，十几个与蒙古暗中勾结的豪强、商贾被忠义军所收押整肃。就连连金国人安插在山东的几处暗探也被查获。
“想不到，真想不到，查个菜魔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情。”国安用叹道。
许岸点点头，沉声道：“菜魔的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给士卒们立心的事不能耽搁。”
“那个何言何足道，还真有些本事。”
许岸嗯了一声。一开始查菜魔的时候，很少事魔的士卒主动承认，远人司一筹莫展。可许岸新征辟的幕僚何言用了很简单的办法就将事魔的士卒给分辨了出来。
因为事魔的士卒不能食荤腥，何言便提议在军营中煮肉汤，让每个士卒排队来当面喝下，不敢来或偷偷将汤倒掉的多半便是事魔的。这种方法果然奏效，一口气发现了几百士卒，大多都是新兵，都被赶出军营。
“走，去看看何言那边怎么样了。说好就给他三个月时间，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效果也算好吧。”
“别的军不知道，咱们忠义右军其实他弄的不错！”国安用插话道。
“噢？”许岸一怔，问道：“你细细说来。”
国安用苦笑一声，说了起来。
国安用与周秉统率的是忠义右军，其实就是当初的步军——胜捷军与马军——踏白军两部组成，马军操练没什么太大变化，而一万余步军整编之后是要按照选锋军当初的练兵标准来操练，这下让大多士卒，特别是新兵，苦不堪言。
较场上每日跑操、列队、厮杀，把士卒们都折腾坏了。士卒心中都埋藏着一股怨气发泄不出来。何言等人便每日四处跟士兵谈心，尽量把怨恨引到蒙古人的身上，许岸把这个新成立的机构叫做“文工团”，这文工团刚刚设立，大多事情还是何言亲历亲为。
一开始何言是招募了十几个说书人，在各个营中说书，一半用三国、隋唐英雄等传统故事来吸引士卒们的兴趣，一半的新故事都是他自己编的，尽管其中故事大多都有原型事迹，而且都是许岸交待幕僚写好给他的。但还是被他添油加醋，把真实的事迹变成了精彩的故事。
这些说书人的作用马上就体现了出来。同时通过他们，开始让士兵知道蒙鞑是多么残暴，干过多少坏事。蒙鞑虽然被打跑，可还是要来的。山东有不少河北的流民，文工团又把这些流民组织起来，现场讲述蒙鞑的残暴，又专门给几个杀敌勇猛的老卒树立榜样，让他们说说战斗中的感受，以消除新兵对蒙鞑的恐惧心理。
文工团的人数从十几人、到几十人，又到现在的百来人。从反应上来的情况看，这些士卒还是十分淳朴，绝大多数认为在许节使的麾下虽然很操练辛苦，但只要军令不折不扣地执行，不违反军纪，那还是不错的，长官不克扣军饷，立功的赏钱也能全额发下来，战死有抚恤，重伤也会安排去屯田。
经过文工团的统一输出，所有士兵都十分痛恨蒙鞑，若是他们装备齐整，衣食无忧，对于和蒙鞑作战将变得十分渴求，训练的积极性也逐渐在提高。甚至有时候士兵会将操练当作一个发泄的途径。士气越来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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