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都打扫收拾好了，江玉铮扶着垛口往下看去。远处的大营灯火点点，江玉铮面色沉重。
苏霜刃走到他身旁。“想什么？”
“不知道，很多。”
“……边关四年，我经历的大小战争，不下百次。做伍长时，手下管的五个人，如今俩个百夫长。俩个死了，一个残了，小腿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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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铮抬头望着天，喃喃道：“我以为我比别人更懂得战争的残酷。但真正面对战争，我才发现……懂不了，它的残酷……永远懂不了。”这样的话他不喜欢跟林育江宁他们说。江玉铮在他们心中，一直以来都是明确坚定的。
立功，擢升。
而这些都要用战争作基石。
江玉铮不能言说，其实他自己内心的深处也真的害怕讨厌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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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霜刃拍了下江玉铮的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从前的他而言，战争只是一封封的奏报。对现在的他而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刚刚的哭声，刚被抬走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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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砍的刀，该射的箭。还是得砍下去，射出去。若不对他们残酷，若不是兵士牺牲的残酷。那这份残酷，只能落到我们身后的老幼妇孺身上。”江玉铮偏头看着苏霜刃，忽然勾唇笑问。
“害怕我吗？觉得我恶心吗？”
苏霜刃被北疆风沙吹的红肿的脸颊，又泛上一丝红，他愤怒的质问。
“怎么说这样的话！”
“……你从前看我猎熊，都觉的恶心，呕了半天。”
“……”苏霜刃一怔。“你这人太小肚鸡肠了。那都多久的事了，还记着呢？又腥又臭的，为什么不能恶心，吐！”
江玉铮让他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伤感心肠也都被冲淡了。他道：“下去吧，休息一会，养养精神。”
俩人沿着台阶往城楼下走，俩边火把明亮，火光中雪花飘飘荡荡。
江玉铮忽听道一句。
“我从没害怕过你，觉得你不对，或是怎么样。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样。”苏霜刃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去年，你回去的时候。父皇告诉我，你来过。我追出去时，你已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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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铮转头看苏霜刃，俩人的目光在火把的微光中相撞。江玉铮的眼睫实在长，雪花飘落在眼睫间，又让滚滚的热度融化成水，顺着眼睫滴下来。
暗淡的微光中，他们在彼此眼中瞧见，似乎有些东西，正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
鹊起城，或者说边关的城，都是这样的格局。内城居民生活，外城军队所驻。内外城相距数丈远，方便调动兵士。底下也都有房屋，供兵士作战休息，储存物资。
当夜，江玉铮携着苏霜刃直接宿在了城楼底下。大通铺，闹嚷嚷的，味道也不好闻。江玉铮特意让人回去拿的新被褥。
他让苏霜刃睡在靠墙边缘，自己睡在苏爽旁边，把他跟别人隔开来。
人多，俩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倒是有几个百夫长，含着浓重口音的同江玉铮说话。
苏霜刃听不懂，只好侧身枕着手臂看着江玉铮，他本以为这样的情况，自己很难睡着。
结果就在各种叽里咕噜的乡音中，江玉铮低低的回应声中，他沉沉的睡去。
苏霜刃自觉是个很勤勉的人。可不知是之前太辛苦疲累，还是他的勤勉在边关实在不值一提。
昨天，他睡着的时候，记得江玉铮在说话，还没睡。今日他醒，手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往通铺那头看过去，都换了面孔，该是换班了。
江玉铮除了跟昨天晚上的衙役，还有他亲近的林育。余下都没说苏霜刃的身份，那些人自然不知躺在旁边的，是皇家子弟，也都睡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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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霜刃起身，悄悄的出去了。他出门一看，南城门大开着，刚开始惊诧极了，细看，门外一列人马。 城楼俩边的人也都规规矩矩的守着。
他上了城楼，看清了底下双方对峙的场景。
江玉铮这边，孤零零十几骑人马。而对面，羌人，数百骑，地上的雪都被踏的乱飞。
俩方相隔了能有四五丈。
对面为首的人拿出一卷绢布，江玉铮没动，他旁边的林育策马向前接过绢布。江玉铮展开看了一会，仰头大笑。忽然抬手，苏霜刃不知道江玉铮要做什么。只见旁边人给江玉铮递上了一只弓，江玉铮伸手从马侧箭匣内抽出一只箭。他一抬手，身后的十几个人纷纷都退回了城楼。
而对面的羌人，勒着马很兴奋的样子。
苏霜刃的心一紧，扶着垛口不自觉的往前探身，想看的更清楚些。现只余下江玉铮一人在那里。他倒是知道，江玉铮是有算计，有决断的。只是不知他现在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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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箭头带着绢布的利箭，划破长空，直愣愣的奔着羌人的大旗去了。箭穿旗而过，掉落地上，绢布亦飘散在被马蹄踩脏的雪地上，旗上落了个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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