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灾民铲了几天的雪, 总算把深埋在雪里的城西从厚厚的雪地里给挖了出来。这会儿灾民们也回过味儿来了, 发现那韶华公夫人不仅仅是“闲极无聊”就让他们铲着雪玩，送来的衣服被褥也不真的都是“不要的旧物”。
谁家的旧物能多到给灾民们一户户发的啊？谁又能真的闲极无聊到不去听曲看戏，反倒来看粗人铲雪？这夫人不过是拿自己“无聊”当借口, 让他们亲手为恢复自己的家园出一份力的同时又把吃的、穿的和防寒的东西以“酬劳”的形式发给了他们。
——要不是韶华公夫人, 恐怕直到开春也不会有人想去动那些积雪。而无家可归的他们也得继续无处可去。
对高门大户的有钱人来说, 做善事容易，当夫人的大不了卖几件首饰华服, 做老爷的大不了多拿出几袋子米来。横竖夫人的首饰华服迟早要换新的, 陈米迟早要出库, 让新米入库。
对于高门大户的施舍, 没有一个贫民不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恨啊，恨那些有钱人明明只要少一件首饰就能让他们许多人吃饱。怨啊，怨自己投胎没投好，这一辈子都只能吃嗟来食。
唯有韶华公夫人，她的施舍不是施舍。她只给愿意振作起来，愿意付出劳力, 愿意做个人而不是一条摇尾哈巴狗的人报酬。
“夫人心善, 可干嘛这么拐弯抹角的呢？发善心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齐启明洗了手, 坐到桌边和闾子平还有乐山一起喝茶。
庄梦羽为门他三人专门买下了一处院子充作医馆, 还把这处院子取名为“柳叶堂”。
然而柳叶堂里一没有柳树, 二来庄梦羽说开春后也不打算在这院子里种柳树, 乐山三人都觉得奇怪夫人干嘛给这院子取这么个名字。
只有庄梦羽知道在几千年后手术刀又被称为“柳叶刀”, 她希望以后这柳叶堂里的医者都是顶尖的大夫, 最好是能做外科手术的那种顶尖大夫，所以才把这医馆取名叫“柳叶堂”。
她不打算在柳叶堂里种树则是因为柳叶飞絮多，不利于任何一科的病人。不止是柳树，这柳叶堂里的植被绿化以后都不会有能飞絮或是花粉特别多的。只是现在冬天，院子里有些什么植被大多看不出来，要如何避免绿化植被污染柳叶堂还需要开春后她和园丁慢慢推敲。
“这个嘛……”
庄梦羽不能对齐启明提起天子之家里的兄弟争斗，便只说另一个理由：“我是觉得人一旦习惯了躺着当猪，就再也没办法站起来了。”
“你想，一旦有人发觉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躺在一边装可怜，必要的时候对人歌功颂德拍马屁就有吃的穿的，那这些人还会辛辛苦苦地用自己的血汗去换钱吗？”
年轻的时候庄梦羽也做过慈善活动，有募捐也会积极响应。可是当她看到歌手丛飞无私自助学生，却在罹患癌症无法继续唱歌赚钱之后被自己资助的学生嫌弃鄙夷，她的心里的热血就凉了一半。
再看那些“超生游击队”，生十几个孩子出来，做父母的不断上电视上节目请求社会各界的资助，自己却继续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庄梦羽就对慈善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
慈善应该是能引导人自立根深的“善”，而不是纵容人贪婪堕落无所事事的恶。庄梦羽宁肯被人说冷血也不愿意用自己一腔热血去浇灌一群只进不出的吸血鬼，所以她不要什么善名，不要什么贤名，只凭“心血来~潮”做事。
“大帽子戴上去容易摘下难。我要是无偿地给灾民吃的喝的、穿的睡的，那我不给了或者是有一天给不起了呢？”
“那些人不是得骂我‘虚伪’，骂我‘假惺惺’？”
庄梦羽说着扁了扁嘴：“我可没义务送佛送到西。”
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份。嫌弃别人帮得不彻底是贪得无厌，贪得无厌的人也不配被当成是佛祖送到西天。
“行了别说这些了。我让人送来的东西送来了么？”
听到庄梦羽的话，三个大夫都是一阵沉默。
庄梦羽见他们三人这样，顿时沉了脸：“没送来？”
“不、不是的。”
闾子平连忙摆手，随后又颇不好意思地偷眼看向庄梦羽：“夫人所说，我们已经验证过了……”
“……就是有点难接受而已。”
一想到自己看见了什么，齐启明又想再去看一次，确定不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嗯，正常。”
庄梦羽点头。
她没本事让琉璃瓦变成透明度极高的玻璃来不代表她没本事收水晶来让人打磨成凸透镜。虽然现阶段要用天然水晶来做显微镜还太困难。庄梦羽的专业知识又不够支撑她的一些想法，但总归她有想法，能做出一定的框架，就能说服到一些有能力的人来帮着她继续深入一个项目。
乐山、闾子平和齐启明就是这样的。
庄梦羽想要弄一个专业的医疗机构，这三人不可或缺。中医中药这三人都是熟手，药性药理这些东西他们都学习得七七八八，也各有所长。聚在一起研究那更是事半功倍。
所以庄梦羽更看重一些外科的东西。她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医学常识都写下来交给了这三人，又说要让这三人看见“看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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