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皇帝还是众臣都对着庄梦羽一头雾水，他们不明白庄梦羽为什么问这些问题, 然后仔细思忖一下, 发现这些问题自己竟然全然不知。
“这……”
众臣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就连皇帝也皱了眉头：“莫非韶华公夫人知道为什么？”
庄梦羽笑了：“不，臣妇也不知道。但就是因为这些问题臣妇一个也答不上来，臣妇才想要知道答案。”
“臣妇想闾大夫一定也同臣妇一样，因此闾大夫才会去做德顺大人口中的‘诡秘行径’。闾大夫, 你现在已经得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吗？”
皇帝和众臣顺着庄梦羽的视线看向了被绑着跪在殿上的闾子平。闾子平连忙点头，又连忙摇头。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他额上渗出一片汗来，开口解释：“草民只是弄清楚了其中一部分的问题！还有一些问题草民暂时还不知道答案！”
人谁能没有个好奇心呢？皇帝闻言一挑眉：“哦？说来听听。”
“是！”
闾子平很想抹一把自己额上的汗, 然而他双手被捆, 只能狼狈地任由着额上的汗流下。
“活人吸进冷气呼出热气是因为活人都有体温，气从我们的鼻子进入, 在体内循环了一圈, 呼出来自然就成了热的！”
“我们受伤会流血是因为我们的心脏就像一个……一个——”
无法手舞足蹈的比划，闾子平很难说清心脏像什么。他结巴了一会儿，这才道：“我们的心脏把我们身体里的血挤出去又吸进来，这样我们身体里的血才会流动！流动的血才能把气带到我们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大大的血袋, 血袋一破自然就会流血，会止血是因为血会凝固，凝固的血——”
闾子平到底是个古人, 很多东西说出来都和庄梦羽知道的医学常识有所偏差。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闾子平证实了解剖的合理性。
“可这又和你行诡秘之事有何关系？”
众臣中不知是谁问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传进皇帝的耳朵里，却不知道是谁说的。殿上众臣都在回头四顾，谁都不承认是自己打断了闾子平。
“陛下，闾大夫这是以小见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闾大夫不愿损毁他人的遗体，这才不得已只能解剖牲口。然而牲口又怎能与人相提并论？纵使闾大夫天资聪颖，能从牲口身上得到的启示也是有限的。”
庄梦羽说着叹息一声：“要是闾大夫能够彻底的理解人体，或许也就能知道陛下的头风从何而来，要如何根治陛下的头风了吧？可惜啊……对了，”
“先前曾大人似乎有言闾大夫是陛下头风药的开方者？”
庄梦羽故作不解：“既然陛下的头风药是闾大夫开的方子，那为何当初闾大夫从太医院里辞官的时候，上至太医令大人，下至医官都无一人挽留闾大夫呢？”
“韶华公府从未藏匿过闾大夫的踪迹，哪怕是太医院事后才想起闾大夫是给陛下开药方的人，也能到柳叶堂里找闾大夫，让他回太医院呀。”
听到庄梦羽说自己的头风有可能根治的那一刹那，皇帝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神色就一下子少了三分。等听到闾子平辞官时竟无人挽留，事后更没有人找他回太医院，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太医院也是朝廷的一部分。皇帝看过臣子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当然也猜得到太医院里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闾子平身为他头风药的开方者，他可以不知道闾子平是谁，但太医院总不可能也不知道吧？明知闾子平有用却还把闾子平放出去，这是个什么道理？
无非是太医令等人将这闾子平的功劳据为己有，甚至都想不起这功劳本该属于谁。等人辞官了、被言官找上门来了，这才发现那走了的人是谁。
由此可见，太医令……不，是整个太医院都对自己的头风不上心。
“陛下，臣妇恳请陛下莫要怪罪闾大夫。”
庄梦羽说着又盈盈跪下：“当初是臣妇无知，不知御医不能随意行动，见城西疫病蔓延，便请闾大夫随我到城西走一趟。……没想到臣妇的无知之言会害闾大夫丢了御医的官职、丢了大好的前途，臣妇真是万分自责。”
这下子皇帝心中冷笑了。
大好前途？
在今日之前他连太医院里有这么个人都不知道，当然也不会想到治疗自己头风病的主方竟是出自这么一个小子之手。
要不是今日闹了这么一出，今后自己还得被太医院里那些长胡子老头们蒙在鼓里。
“不是的陛下！”
被捆着的闾子平见庄梦羽跪下，心中酸胀得无以复加，他冲着皇帝连连磕头，不但额上磕出了红印，鼻涕和眼泪也都流了出来。
“草民早就听闻城西惨事！然而草民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官职，竟是不敢辞官去尽一个医者的本分！要不是国公夫人……要不是夫人来求我数次，让我回想起医者的本心，草民、草民——”
“坐视城西惨事而不有所作为，草民就真的是妄为医者、妄为人了！！”
闾子平说着狠狠一磕，顿时大殿之上多了一滩鲜血。
——闾子平这一磕，竟然把自己磕破了头，人也随之晕了过去。
“子平！”
齐启明喊了一声，同样被捆着跪在地上，他膝行几步想看看闾子平如何，却是难以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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